摘雨
周泽楷/苏沐橙
小周视角，没谈什么恋爱也不甜。随便写写，就突然想小苏了
这个季节的风一如既往的嚣张，最后一片黄叶颤巍巍地被风拽下。
落叶从周泽楷的眼前轻飘飘地落下，他下意识微微仰头，透过光秃的枝桠望着天边那轮弯月，那镰刀似的月亮弯儿尖尖，散着莹莹的黯淡月光，凌冽得如同扑面而来的这阵风。
因为仰头这一个小动作，周泽楷的整张脸都从围巾下露了出来，他眼尾有点儿红，呼吸时带出的白雾里夹着几分酒气。从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看不出太多的情绪，扑面而来的冷风也吹不散他的酒气，众所周知醉酒之人的思维令人难以揣摩，第二天酒醒后的周泽楷本人也没能想明白自己当时为什么会掏出手机。
这个夜晚风冷、月亮冷，他敲着屏幕的指尖也冷，他熟练地敲出一串数字，回过神时已经进入了正在呼叫的界面。
周泽楷有点儿懵，他在想，这串数字是谁的号码？
然而脑袋堵得慌，记忆深处一片白茫茫，任他蹙眉半天也没想起半分，直到那通电话被接通。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了扬声器，一道女声就这样闯入了冷夜之中：“喂？”
又顿了顿：“您好？”
那声音糯糯的，带着满满的倦意，分明就是被突如其来的深夜来电扰醒的懵懂状态。
那人睡意正浓，不甚清醒，但周泽楷则与她恰好相反，女声传进耳中的刹那，他一个激灵便清醒了三分，愣了数秒后猛然按下红色按键。
通话中断，那人也没有再回拨回来，周泽楷握着手机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干脆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发呆。
他今晚酒喝得有点儿过，虽然也没到醉到断片的程度，但也确实影响到了大脑思考的正常运作，以至于做什么事都慢了一拍，动作慢，表情也慢，连情绪来得也慢。
当风第三次扑到他脸上时，他的脸上才出现新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像懊恼，又像不知所措。
在周泽楷和苏沐橙分手的第两年，周泽楷在酒精的怂恿下做了一件他认为自己绝对不会做的事情。
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半夜三点二十八分，夜深人静，不该扰人清梦。
周泽楷将手机收回口袋里，叹了口气，决定从明天开始戒酒养生。
宿醉的滋味着实难受，周泽楷一觉醒来后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发呆，他难受，什么都不想做，躺在被窝里无所事事了半天便开始胡思乱想，当回过神后他才发现，昨晚被酒精拆得七零八落的零碎记忆已经全部被拼凑完整。
每一个细节都没有被落下，那份记忆清晰无比地被摆在今日完全清醒的周泽楷面前，他睁着那双好看的眼睛看了好久天花板，许久之后一个翻身，将脸埋进了枕头里，闷哼了一声。
明明已经步入与少年毫无关系的年纪，年少成名在职场上摸爬滚打也有好多年，明明人生阅历明晃晃的老油条，此时此刻却像一个初步入青春期的毛头小子，想起昨夜场景，心跳声砰砰作响，耳尖染上意味不明的粉红。
人们总说周泽楷是一个极其冷静的人，表现出来的情绪波动和他的话一样少，若是让他们见了此时的周泽楷必定惊得下巴都垂直掉落。周泽楷自知失态，咬着牙轻轻地啧了一声，当与分手两年的前女友再牵扯上时居然生出这样的情绪，他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意味着些什么。
他忽然发现这么多年来有些东西一点儿也没变，他第一回在联盟的同事们面前失态得闹了大红脸也是因为苏沐橙，还记得那是某年的嘉年华后台，苏沐橙走路玩手机不看路踩空了一阶楼梯，刚好路过的周泽楷眼疾手快地见义勇为，苏沐橙握着手机惊恐地摔进那柔软的怀抱里，冲击力撞得周泽楷闷哼一声，稳住脚步才没有往后栽，回过神时才发现两人之间的姿势有些过于暧昧，周泽楷脑袋嗡了一下，他轻轻垂眼，与近在咫尺的苏沐橙四目相对。
苏沐橙整个人趴在周泽楷胸前，愣了一秒后急忙从他的怀里钻了出来，微微仰头看着他，一脸惊魂未定：“谢谢。”
简单地道了谢后面色如常地道别，擦肩而过时周泽楷还听见苏沐橙轻飘飘地嘀咕了一句：“吓死我了。”
周泽楷摇了摇头，正准备抬脚走人时一旁的小门被打开，黄少天拎着罐冰可乐慢吞吞地走进来，他们四目相对，下一秒便听见黄少天的声音响起：“周泽楷，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黄少天的声音犹如自带扩音器，方圆十里都将这句话听得一清二楚。周泽楷嘴角微微地颤了一下，不知道什么就下意识地扭过脑袋去看苏沐橙。
一回头，目光便直直地落进了苏沐橙的眼里。她也停下了脚步，刚好回过头看他，周泽楷忽然觉得有些恍惚，或许是他眼花了，怎么好像看见苏沐橙轻轻地勾了勾嘴角。
周泽楷收回视线，抛下一句“太热”便匆匆离去，只留下黄少天站在原地嚷着：“你不是吧？这空调冷得我都想穿羽绒服了。”
旧记忆回想得太多容易鸠占鹊巢，周泽楷情绪有些烦躁，急忙将回忆从脑海中赶走，这时一旁的手机忽然响起，惹人烦的铃声终于将记忆碎片都从角落里粗暴地挤走，拿起手机一看才发现是自己定的闹钟，这时周泽楷才想起下午说好要去接朋友的机。
他将手机抛回被窝里，边抓着睡得不像样的一头乱毛边朝着浴室走去。
机场里人来人往，行李箱的滚轮声不时传进周泽楷的耳朵，他站在接机口懒懒散散地插着兜，打哈欠打到一半时却硬生生地吞了回去，周泽楷的表情在那一瞬间扭曲得有些滑稽，他不知道自己是该笑还是该惊讶，与此同时心里也很清楚自己并没有眼花。
有句老话说得对，剧本源于生活，于是周泽楷便在醉酒打了前女友电话的第二天与那人久别重逢了。
然而苏沐橙并没有看见他，她站在她的行李箱旁一动不动，低头玩着手机似乎在等着什么人，苏沐橙大半张脸都躲在口罩后，周泽楷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一眼就认出了她，今天的她还戴着一副度数浅浅的近视眼镜，应该是看见了什么有趣的玩意，躲在镜片后的那双眼睛望着屏幕在笑。
周泽楷看得出神，这时又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他看见自己的朋友拖着行李箱像个快乐的小傻子一样从苏沐橙身旁呼啸而过，朝着自己快步奔来。
朋友拖着行李来到周泽楷的面前，他咧嘴一笑：“周老板您来了！”
周泽楷退役后组了自己的工作室，自个儿当老板不用被人管，于是从小到大一起玩的哥们儿偶尔喜欢贫他喊他一声周老板，但周泽楷听不爱听这个称呼的。
果不其然，周泽楷皮笑肉不笑道：“闭嘴。”
朋友还想说些什么话，却全被周泽楷的动作堵了回去，只见周泽楷伸手拉过他的行李箱，抛下一句“走吧”转身就要走。
朋友不得不跟上他的脚步，挠了挠脑袋，心里嘀咕着干嘛呢这么急后面有鬼在追着你吗？想着想着他还回了一下头，鬼没见着，只看见一个美女正看着这边。
美女的下巴上挂着口罩，正举着麦当劳的饮料杯小口啜着，眼睛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朋友一愣，随即摇了摇头收回视线，心想不要想太多应该不是看我吧。
他慢吞吞地转回脑袋，视线落在了周泽楷的后背上。
“周泽楷你走这么快干嘛。”
明明来的时候还是好天气，汽车开上高速时头顶上早已晴转阴的天空竟然下起了细雨，细线划过车窗又被雨刷抹平，细小的水珠蜷缩在挡风玻璃的一角，隔着玻璃摸不着，只能看着它们晃晃悠悠，周泽楷又想起了昨天夜里的月亮，它也是那样挂在天边，看着见，瞧着也近，伸手却怎么也够不着。
周泽楷又想起了苏沐橙，她便是那月亮、那雨珠，与他隔着一块名为两年时间的挡风玻璃。
车载音乐和外面的天空一样灰蒙蒙的，朋友听着觉得冷，伸出手嚷嚷着：“我把音乐关了吧，我想睡觉。”
周泽楷嗯了一声，车厢内的空气下一秒便陷入了一片寂静，这份寂静一直持续到周泽楷将车开进地下车库里，他停车熄火后扭头一看，朋友依旧咧着嘴睡得像猪。他笑了一下正准备伸手去拍醒朋友，这时新短信的提示音响起，周泽楷看了一眼睡得正香的朋友，决定让他再睡一会儿了，手掌便拐了个弯伸向了手机。
滑开手机一看，不是什么重要信息，周泽楷兴致缺缺地正准备关掉屏幕，指尖刚碰上按键还没来得及按，他却像系统崩溃的机器人颤了一下便停滞了所有动作。
退出短信的时候回到了短信列表，周泽楷只是随意地往下一瞥，那条被他落掉的未读信息便落进了他的眼中。
那串十一位数字清晰而又滚烫地跃上他的心头，周泽楷迟疑了几秒最终还是点开了它。
那串数字的主人一共发了两条信息，第一条来自早上八点零二分，只有简单的一个“？”，第二条信息来自问号发出的三分钟后。
她问：“周泽楷？”
熄火后的车内安静得更加过分，一根针掉地上都能够宛如地震，周泽楷觉得此时更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平静之下藏着来势汹汹的滔天巨浪与一颗剧烈发颤的心脏。
叫醒了朋友后下了车，经过车头时周泽楷突然停下了脚步，在朋友疑惑的眼神中他抬手将指尖触上了车玻璃，水珠在他的指尖下炸开，湿漉漉的冰凉感瞬间缠上他的指尖，又仿佛融进了他滚烫的血液之中，烧得他的心脏扑通乱跳。
碰得到的。
心里有个声音轻轻叹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