竝世

补给 @五行缺木 的生贺(。),感谢wuli木没有提着刀子砍死我。

我到了一个没wifi的地方,拿着手机开热点给电脑发的,被自己感动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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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竝世


  十里长街桃花盛,那映春楼的名也是应景,茶馆楼前的桃花开得正盛,进门前苏沐橙毫不怜香惜玉地伸手给折了一枝,一小枝桃花捏在葱白如玉的手里倒也是赏心悦目,她就捏着那一小截桃花枝跟在叶修后头进了楼。

  糕点上桌的时候苏沐橙正端着茶杯站在包厢窗前往下看,也不知在看些什么看得极其入迷,就连叶修一连叫了三声‘来吃东西了’也不见得她应声,最后还是叶修重复第四遍那句话时才把她的魂从窗外给勾了回来,她如梦初醒般回过头,还有些懵地点了点头:“哎,好。”

  “看什么看得那么入迷?这窗外的景色年年也不过如此。”叶修端起杯递到唇前,倒也没喝只是直直地看着苏沐橙。

  苏沐橙把茶杯往桌上一搁,那力道也是狠,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她往桌旁一坐,托着腮看着叶修,蹙着眉头回应道:“这窗外的景色确实是年年如此,但我倒也没有看厌,只不过今天这份景色又多添了一份色彩。”

  说完后她拈起一块精致的糕点,边小口咬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叶修,有些话没有说出口但却写在眼里了。

  叶修也听明白她的话中有话,愣了数秒,说:“他来了?”

  “对。”苏沐橙勾了勾嘴角,眼里的笑意如同外头盛开的桃花一样灿烂,“我掐指一算,算得他十有八九是在南边第一个包厢。”

  她直勾勾地看着叶修的眼睛,最后还是叶修先败下阵来,他耸了耸肩,“我从来就赢不了你。”说完后叶修便招来暗侍,与他低语几声。

  苏沐橙也就是低头拈了块糕点,等她再抬起头时房内已经不见那暗侍的身影。她看了一眼叶修,伸手端起桌上的一个小碟子,上头的三块糕点小巧玲珑惹得人馋涎欲滴,即使叶修一直都在冲着她翻白眼也阻不了她的一意孤行,愣是抱着一碟子糕点走出了包厢。

  她躲在柱子后边吃着糕点边看着对面的走廊,只见南边第一块门缓缓打开,从里头走出了一个苏沐橙再熟悉不过的身影,苏沐橙看着那个人走过走廊最后停在了叶修所在的包厢门前,门开又门闭,那块木门最终还是挡住了她的视线。

  苏沐橙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后便快步朝着南边第一个包厢走去,她知道周泽楷出门时一向连侍卫都懒得带,倒不是他不在乎自身安危而是他有足够的自信保护好自己,这无疑就让苏沐橙进入他的包厢轻松无比。

  进了房后她站在桌旁看着那桌上的糕点沉默了一阵,然后伸手摸了摸桌上铺着的绸布,再曲起手指敲了敲转着糕点的瓷碟,再之后她便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除了站在他曾经待过的地方以外,她再也做不到任何事情,他曾经呼吸过这儿的空气,曾经触摸过这儿的物品,这些事情她都可以一一照做但是却触碰不到任何属于他的温热。苏沐橙深呼吸了一口气,眼睛忽然就有点儿酸。

  她并没有在这里逗留多久,离开之前她思考了数秒最后还是抬起了手,把指尖夹着的那一截桃枝轻轻地搁在桌上。

  出了茶楼后她站在楼前的桃树下打了一个响指,回过头时便看见乔一帆站在了她的身后,苏沐橙朝着他笑了笑,伸手把空碟子递给他,柔柔地笑道:“待会儿你把这个还给叶修吧。”


  回了叶府后她顾不得现在还是阳光正盛时便早早睡去,一觉醒来时天色倒也没有黑透,推开房门恰好能看见落日时分的天空,有一只不知名的鸟儿长啸一声划过那艳色的天空,苏沐橙忽然觉得又困了,便掩了房门又继续睡去。

  这一回她倒是怎么也睡不着了,抱着被褥在床铺上辗转反侧了不知多久,直到下人来喊她去吃晚膳,她因睡不着囤了一股闷气,转过身拿被子一蒙脑袋,嚷着“不吃”。

  她不吃自己心里倒觉得不要紧,那话落叶修耳里可成了大事,等到叶修亲自端着饭菜来敲门时苏沐橙便觉得事大了,赶紧翻身起床去开门,一开门见着叶修了却又莫名地开始落了眼泪,那眼泪一落便止不住了,泪珠子不停地顺着脸颊往下滑,瞧着真是我见犹怜。

  叶修赶紧把饭菜搁一旁桌上然后去哄她,心里倒也纳闷自己也没做错什么呀难道是今天长得比较凶神恶煞把她给吓着了?他心里还没有思索出什么,苏沐橙倒是给他解答了,她边扯着叶修的衣袖子抹眼泪边哽咽道:“我一看见你就想起今天的事,一想到今天的事我就想到他。”

  虽说苏沐橙也不是什么娇弱性子的姑娘,但经历了那般变故才不到一个月,自然心里也是弱得慌,心里砌着的那块墙薄得很一戳就破,这个时期一点儿小事都会惹得她心里难过。叶修哄也不是骂也不是,也总不能跟着她一块哭,干脆就由着她继续哭着,等她哭够了自然就天放晴了。

  苏沐橙抱着他的袖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最后干脆就就地取材扯着他的袖子擦了起来,过了不久果然不出叶修所预料,她哭够了不难过了自然就天放晴了。

  苏沐橙松开叶修的袖子,转身端起装盛饭菜的盘子,抿了抿唇:“这屋里闷,我去外头吃。”话音刚落她便抬脚往屋外走去,走得比兔子还快一溜烟就没了影。

  当苏沐橙坐在屋顶上边赏着两层美景边尝着没事时忽然听见下头传来了叶修的一声气急败坏的咆哮,估计是他终于发现袖子上的惨不忍睹了,苏沐橙赶紧缩了缩身子,听着他继续在下头院里气急败坏地喊“姓苏的”,不过最后他还是没能发现苏沐橙就藏屋顶上,只好心里囤着一股闷气怒气冲冲地走了。

  苏沐橙听着他的声音越来越远,最后院里重归寂静,这时候她才松了一口气。抬起头时那一轮新月恰好落入眼中,她眨了眨眼,看着那银白的月色忽然就想起很多年前的一个秋天,那时候她才是七八岁的年纪,身上穿的是锦衣华袍,身后跟着最疼爱她的哥哥,那天是中秋的日子,宫里如常地举行了宴席,她嫌着宴上的空气太闷便偷偷地跑了出来,然后她就遇上了周泽楷。

  那是一个很不美好的开端,那时候的周泽楷也是小小一个人儿,长得粉雕玉琢好看得不得了,他当时正站在湖边赏月,多好的一个场景偏偏就给在御花园里横冲直撞的苏沐橙给破坏了,她跑得太快看见周泽楷后心里一惊,却一下没刹住车把湖边的周泽楷给撞下去了,而她自己却一脸茫然地站在湖边看着周泽楷在湖里扑通扑通地拍着水花。

  后来周泽楷给救上岸了,他们的梁子就结上了,之后的几年里每逢见面气氛犹如刀山火海,就在他们以为会永生不忘旧仇时却不知道怎么着莫名其妙地就对上了眼。

  苏沐橙没有再想下去,抬头看着月亮很不应景地打了一个哈欠,端着一旁的空碗空碟便从屋顶上下去了。恰好又吹来了一阵凉风,吹起了她的散落的鬓发,又似乎把她刚涌起来的一丝丝愁给吹熄了。


  第二天她起了个早,赶着朝露独自跑去了映春楼,那时候太早还没有曲子听,她便去了叶修往常去的包厢叫了茶与糕点,期间又加了茶壶又上了新的糕点,她愣是一个人坐到了中午时分,就在她准备结账走人时忽然听见楼外传来了一阵喧声,那喧闹声之中还混杂着马蹄与车轮的声响。

  苏沐橙赶紧在窗前探出头去张望,只见将军府的兵马从街上奔腾而过,她茫然地看了一阵子忽然感觉心里一跳,她赶紧打了个响指,她倒也没回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窗外,轻声问道:“将军府这阵仗是怎么回事?”

  乔一帆冷静的嗓音在她身后响起:“北方战乱,周将军主动请缨带兵前往北方。”

  下一秒便有清脆的瓷器破碎声响起,苏沐橙垂眼看了看脚边的莹白碎瓷,轻声道:“碎碎(岁岁)平安,也好。”

  她回过头,看着乔一帆,她明明是在笑着,可那双眸子看不出波澜。她又扭过头看向窗外:“你看,这桃花开得正好,明明正是春天最好时。”下一秒她蹙起了眉头,似乎有熟悉的身影落入了她的眼中,当那骑着黑色骏马、身着战盔的男人愈来愈近时苏沐橙的眉头忽然就松开了。

  从茶楼门前经过时周泽楷似乎是察觉到了些什么,他抬头看向了茶楼的小窗,他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回头再看时那窗前却不见了那双熟悉的眼睛。

  待兵马的喧闹声远离之后苏沐橙才从窗后走出来,她站在窗前紧紧握着窗沿,看着恢复原本秩序的长街,笑了声:“我认识他时他还是一个小小的孩童,我爱上他时他只不过是一个瘦弱的少年,可我又哪能想到似他那般瘦弱的身子骨竟能上战场,当初还真是吓了我一跳。”

  她听见乔一帆发出一声轻笑:“没什么不可能的。”

  “他只不过是刚及弱冠之年,却已经能让人恭称一声‘周将军’,只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他就已经不是当年的小少年了。”苏沐橙回过头,笑了起来,外头那十里桃花也不及她此刻笑意动人,“你知道吗,我刚才看见他了,他再也不是当年的小少年了,而是成为一个真真正正的男人,能够用他的肩膀肩负起这大好河山。”


  平息北方战乱的那一场战一打就是大半年,直到都城都下起入冬后的第二场雪时还没见兵马凯旋。叶修天天听苏沐橙在她耳边念叨,耳朵都快起了茧,有一天终于忍不住脱口而出:“这么想他那就去看他呗。”

  苏沐橙权当叶修在说胡话,而事实上他确实是在说胡话,苏沐橙也知道他被自己念叨烦了便大发慈悲地放过了他,迎着新雪便出了门,踩着地上新积的薄雪她去到了映春楼。这时候她已经不太爱去叶修常去的包厢了而是改成去南边第一个包厢了,从那儿的窗看出去还是能看见长街的,只是这个季节已经见不着十里桃花的盛景了,枝上覆上了银白色的新雪,有爱玩的孩童去摇晃树干,只见那银白簌簌地落下,露出光秃秃的枝也是真够寂寞的。

  她坐着他坐过的位置,喝着热茶,尝着新鲜的糕点,等着远方的消息。苏沐橙原以为今天也是毫无收获,可她却没想到新糕点上桌的那一刹那楼外传来了一声尖嗓音,原本兴致缺缺的她一下子便来了精神,方才落入耳中的并不是什么无用的消息而是来自远方的战报。

  北方战乱已平息,不久之后待善后工作完成,将军便会回皇城。苏沐橙站在窗前看着远方,唇角不自觉地上翘,远方的山峦绕着白茫茫的雾气看不清楚实在没有什么好看,于是她便把视线转到了街旁光秃秃的桃树,那雪似乎越下越大,那枝上不自不觉也覆上了厚厚一层,奈何苏沐橙看得饶有兴致,眼里满当当的笑意仿佛是要把那桃枝看出花似的。

  也就是那一天,政权交替再度上演,新皇帝守着他的荣华富贵日子只不过大半年便拱手让人,龙椅还没有坐热乎便被赶去坐潮湿牢房里的茅草。

  苏沐橙听到这个消息时握着茶杯的手都是颤的,她花了好大功夫才让指尖停止颤抖,她搁下茶杯扭头看向叶修,声音很轻,却不难听出其中微颤的喜悦,她问:“真的?”

  “真的,瑨王养兵买马大半年只为此时,这一天迟早会到来,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叶修伸手覆上她的发顶,轻轻地拍了拍,似有似无地叹了一口气,“这个皇位他始终是坐不久的,当时弑父杀兄沾染了一手血腥债又哪能使人心服,”

  苏沐橙垂了垂眼,轻笑了声:“你一直都知道?”

  “是。”

  “那他呢?”

  “也知道。”

  苏沐橙抬起头,唇角微微一勾:“也好,如果是三哥登位称帝,哥哥在九泉之下也安心了。”

  说完之后她转过身,走出了屋内,站在屋檐下看着院中的皑皑白雪,她伸手接住了一朵雪花,只觉掌心凉丝丝的。

  “这天也变了,该回来的也该回来了。”


  将军归来的那一天大雪纷飞,偌大一座城覆满了银霜,从茶楼的小窗望出去,落入眼中的是白茫茫的一片,长街两旁依旧没有桃花,伸手依旧能接住冰凉。

  苏沐橙转过身走到桌前把茶杯往桌上一搁,对着空无一人的身旁轻声道:“结账。”只听见乔一帆冷清的嗓音传入耳中:“是。”

  离开茶楼后她沿着长街一直走,雪天冷得要命,她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最后竟然来到了城郊。离了城就如同来到了荒郊野岭,四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荒无人烟,这般天气她竟然还认得路,当还有一步之遥时她突然停下了脚步,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样动弹不得,她就藏在覆满雪的灌木丛后看着不远处的人影。

  他披着黑色大氅蹲在雪地里,那墨一般的黑上沾满了雪屑,他久久没有起身,久到苏沐橙都快忍不住要走上前去拥抱他。当雪似乎又小了些的时候,苏沐橙看见他忽然动了动,不远不近的距离让她恰好能听得见他说话的声音。

  隔着风声音不算清晰,但当那声音落入苏沐橙耳中时仿佛天都在瞬间塌下压得她动弹不得,她就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听着他对着她的墓碑说话。

  “这季节,没有桃花了。”

  “我回来了。”周泽楷伸手划过石碑,“你呢?”

  “我想你了。”

  再后来周泽楷还说了些什么苏沐橙也听不清了,那雪似乎又大了起来,风声也又大了些。她看见周泽楷站起身,并没有朝着她所在的方向看来,然后眼睁睁看着他走向另一个方向,背影消失在风雪之中,余留在眼中的唯有皑皑白雪。

  “我就在你眼皮子底下呀。”苏沐橙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嘟囔了一声,随后走向了自己的墓碑。

  她的指尖划过墓碑上冰凉凉的刻字,轻笑了声:“真是不像样,好好一个当朝公主竟然沦落到这荒郊野外的小墓。”

  苏沐橙拾起墓碑前的一枝梅花,花瓣上沾着雪屑,估摸着是周泽楷留下的。苏沐橙伸手抹了抹眼角,“真荒唐呀。”

  她盯着墓碑上的字看了许久,又笑出了声,就在她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被人从身后抱住,有力的手臂紧紧地把箍在身后人怀中,明明是冷得要命的冬天,明明隔了那么多层衣物,可她却仿佛感觉到了来自后背紧贴着的胸膛的炙热,感受到了那有力的心跳。

  “我昨晚入宫去见了三哥哥,把他吓了一大跳。他说等来年春暖花开时就把我哥哥的墓迁入皇陵,等到一切都妥了再让我‘活’过来。”她抬起手,把指尖的一枝梅花递到面前,嗅了嗅鼻子,“还有,我也想你了。”

  男人温热的呼吸轻柔地洒在她的耳畔,她笑了笑。

  “所以,我也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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